无尽夏
写在开头:开学考无聊自习课的产物,发出来存个档,本意是玩梗,不知道为什么又这么收场了
一
我叫方见夏
二
毕业后我去了央台,虽然嘴上喊了四年多想去卫视混饭吃,但央台到底是我的梦想。
新闻记者的每日生活无非是你所想的那些,采访,收集资料,录制等等等等,日复一日。
哦,还有帮全办公室泡咖啡。
三
渐渐熬出点资历,可以被人称为前辈是在毕业后的第三年。
因为我独树一帜的风格和办事的利落被他看中,要到团队里培养做他的接班人。
整个团队就我们两个记者,满打满算一共也没几个人,我年轻,他也刚入30,剩下几个最大的也不到40。
我感觉我上了贼船。
船的名字叫程衍。
四
俗话说,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,不幸的是队里的一个两个都称不上什么君子。
拍摄抓捕现场,各种奔赴一线是家常便饭;跨省公务是凶案现场首发报道,背景画面不堪入目;海外出差是深入贩毒现场与黑老大友好交流,和持枪恶徒讨论家常;集体团建是去战场前线迫真CS,还有跟维和部队一起种土豆。
对,都是程衍干过的事,我还只是一条可怜弱小无助的咸鱼。
五
入职第一天,程衍看着打听完他传说后缩在工位上瑟瑟发抖的我,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。“见夏啊,干我们这行,要胆大心细,必要时可以不要心。”
“...是被人挖出去了吗?”
他听完一拳敲在我脑袋上。
“是要学会没心没肺!”
“看开一点,干我们这行的,都没有心!”
六
随着在这条路上摸爬滚打,我也从小咸鱼变成了大佬。
过去的方见夏已经死了!
现在的我,是钮祜禄·见夏!
短短两年,我彻底踏上了人生前28年从未设想过的道路。
今年的我30而已,履历如那年的程衍一般令实习生闻风丧胆,其他人经常拍拍他们的肩说:“别怕,在他们那,这只是基操。”
当然,常言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,一年前的我做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儿,程衍这辈子绝对做不到。
也正是因为这件事,程衍将我逐出了他的接班人行列。我们正式以平等的关系并肩作战,一同在炮火中生死时速,笑看巨人观,停尸房起舞。
原因就是我在步入30岁前成功脱单,而姓程的已经32了。
当然,我对象是程衍。
姓程的百分之两万二做不到。
七
不知道为什么,五月开始我就有点心焦,随着天气攀升越发严重。
程衍安慰我说,肯定是一直以来太忙,我俩都没上过床,我心思重心里慌,怕他偷养美娇娘。
我一拳捶到他腰上送他去当rap歌手。
他看着我嬉皮笑脸,丝毫不知悔改。
我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!!!
但话说回来,我已经确定要与他共度余生了。
八
我的情绪几乎已经控制不住了。
干这行的,虽然一个个都是纯正的马克思人,但也不免信点玄学。
就好比见尸前不吃香菜,手机壳后放运气符,考马哲时祈祷马克思附体。
我私下里找铁哥们儿问了一卦,刚坐下,他脸就一黑。
“夏夏,近期活动最好全都取消。”
我吓到了,“没那么玄吧...”
他转了脸色,沉默片刻,“你记不记得研一那年,东子失恋那晚,你随口问我姻缘。”
我愣了一下,“记得啊,当时你还开我玩笑,说我今生孤独终老,可我现在...”
我的话凝在了嘴边,他无声的看着我,我扯了扯嘴角,现在想来,可能是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。
可我现在,有男朋友了啊。
九
刚入七月,上面传来消息,持续攀升的高温导致了新型病毒蔓延。
同事们瞬间躁动起来,惊讶,慌张,暗下决心或沉默不语。
只有我的脑中一片空白。
来了。
十
“我肯定会去,亲爱的,如果我不去谁来带队?”
“这次上面有人带队,也有的是人想熬资历,国际一手谁不争着去?”
整整一周,我和程衍谁也没有让步。
我不想让他去,他却并不在意所谓的风险。
换作往常,我也必定不会在意。我们这样的人,几乎把危险当友人,把前线当第二个家,把真相和速度视为生命。
可这次不同,在记者的天职和爱人的生死间,我选了后者。这样的机会可能还会有,可程衍只有一个。
“见夏,我不是不信你同学,可是这种事真的说不准...”
“那你信我吗?”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,“程衍,我真的很害怕,你知道我从五月开始就...”我再也说不出话,强装着镇定,房间里一时沉寂下来。
他看着我,无言的看了我很久。
他的表情很复杂,眼神中并没有我曾设想过的不解与疲惫,而是不舍和歉意,最后好像又都化成了无奈。
他伸手抚上我的脸侧。
“别哭了,”他说,“对不起,见夏。”
我才知道,我的眼泪一直都没停下过。
“那我们分手吧。程衍。”我哽咽到,“你就现在睡了我,我们原地结婚,这样你就得对我负责...”
他的唇轻轻贴上了我的,如一片羽毛般轻飘飘的,不等我感受到,就消失了,仿佛从来没有触碰到一般。
“...我不能这样做,对不起见夏,对不起...”
“可明天,就是我们认识第三年了啊...”
他抱着我,再也没有开口解释。
我们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天亮。
十一
破晓时,我先开口了
“几点的飞机?”
“九点。”他好像早就知道我猜到了,他也吃准了我会忍不住先开口问。
我们没再交谈,吃过早饭,我陪他去机场。
我以为我会难以自控,会崩溃大哭,会忍不住高声咒骂该死的命运该死的程衍,可是分别的一刻到来,我却只剩下了平静。
或许是释然,或许是放手。我不清楚,我也彻底分不清楚了。
我也曾骗过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,坏事或许根本不会发生,可是这么久以来的征兆都无一例外的指向了同一个结局,我无法蒙上我自己的眼睛,只能眼睁睁的看着,看着时针一点点挪移着,挪到今天,挪到此时此刻。
“你要保护好自己,要做打不死的程衍。”
他注视着我,忽然貌似轻松的笑起来。
“你好像在骂我。”
“那我还是希望能骂你老不死的。”
我也笑了,好像无论我怎么做,这一刻终究会到来,我无力的反抗毫无作用。
我心中绝望,我清楚的知道:
他是名真正的记者,他不会停下脚步。
但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,我还有父母要照顾,我还得替他看顾他的家人,我不能陪他赴这场在我心中必死的局。
他拖着行李走进候机室,望着他的背影,我感到我们的人生好像从这一刻开始分割。
他突然回头,看见我的身影,笑的很开心,用力的向我挥挥手。
我三秒前的悲伤可能都喂给他了。
情绪这么多,下次让他给我画个扇形统计图得了。
“见夏!”他喊到,“三年前的今天,我教了你什么?”
我张张嘴想回答,他却转身消失在了人流里,一去不返。
我站在原地,不断在脑海中回放着三年来的一幕幕。
不论是他在凶案现场嘲笑我跑到边上吐了一草坪,还是出外务时,他将我护在身后。
那些如冒险般的日子,那些忙里偷闲的甜蜜时刻。
岁月仿佛从我的身边流走,一直到初见那天,前辈对缩在工位上的团队新人说,
“干我们这行的,都没有心。”
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,他一走了之,连背影都不再留给我,独自向着未知狂奔而去,去寻找一个全世界人共同注视着的,渴求着的希望。
“...骗子。”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,“那你干嘛要爱上我...”
十二
他死了。
他如闻一多先生笔下的红烛般散发余热,在被病毒感染后彻底倒下前,深入病区,近距离拍摄了珍贵的资料,为疫苗的研制和世界新闻界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。
他死了,人们称他是英雄,讴歌他的无畏与英勇,为他献上无数鲜花与赞歌,金色的徽章,蓝色的绶带,无数表彰奖状堆满了我们曾经的家。
全世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从难过到痛彻心扉,歇斯底里再到麻木,我在白天挥别每一个前来安慰我的人,向每一个慰问我的同事表示安好,却花了无数个夜晚接受他真的离我而去的事实。
再多的心里建设,再多的提前准备在这一刻都破碎开来。
他的履历被人们所了解,他们称赞他的心性,大肆宣扬他的事迹,他们说他是真正的记者,只有我知道他不是。
他走后,我就被告知他早已递交报告,要去养好一身伤病,陪我长长久久。
他早知九月一到便要从此离开这个岗位,上面派定的带队人就是他本人,他本想以这次外务为这段轰轰烈烈的人生画个句号,却没想到从我口中得到了有关死亡的倒计时。
他没理由推掉这次工作,他只能带着对我的爱意咬牙奔赴一线,向上天祈求安然无恙,他小心再小心却还是被感染,这段与命运的博弈最终走到了尾声。
我们满盘皆输,后果却由我独自承担。
消息传回来的当天,领导痛惜他的离去,又担忧的询问我是否需要转回到我以前的岗位,就当是对他的补偿。
那时的我大脑里浑浑噩噩,却下意识拒绝了领导的好意,领导叹了口气,给了我三个月的假期,可我却每天准时打卡,坐在我的工位上,假装被什么震惊到一般瑟瑟发抖,又好像在期待被谁呼唤。
三个月的假期一过,我就自主递交了申请,接下了他留下的工作,奔赴疫情一线接过他的话筒。
兜兜转转,我终究回到了最初的身份,又变回了他的接班人,只是这次,我不会再被尸体吓到趴在栅栏旁边吐了一地,也不会再有人在嘲笑完我之后给我递上一瓶拧开盖子的水。
可是常言道,青出于蓝而胜于蓝,他终究没成为真正的记者,但却培养出了比他更狠的接班人。
干我们这行的不能有心,他有心,所以想要和我白头到老,所以想要选择修养,所以会纠结是否奔赴前线,可我没有心了。
因为我的心被他带走了。
从此我再无畏惧,只追寻以最快的速度将最重要的消息报道出来,无论山长路远,无论凶险与否,无论代价如何。
他们叫我亡命徒,说我是被程衍的死刺激疯了,我却清楚的知道我在做些什么。
我是一名新闻工作者,我是一名记者。
我在完成他的梦想,我在传递希望。
我叫方见夏。
我永远停留在了我们相遇的那个夏天。
我再也没有见过我的夏天。
十三
我的回忆就止步于此,或许听完我的故事,你会感慨,也可能会为我们而悲伤,又或许你会质疑我的存在,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假,质问我现在又在何地,何处传递所谓的希望。
朋友,
你正看着我呢。
而我也正看着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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